“鐘離，”崔媛是業內大拿，年紀比鐘離大，跟他又不是第一次合作，所以稱呼上比較隨便。她一聽鐘離的話，就知道他不僅在給江楚出頭，也是在質疑剪輯組未來的工作誠意。

當即給他保證：“他們幾個是我帶來長見識學東西的，不會讓他們碰片子。到時候粗剪還是由黃逸帶人做，成片我親自給你剪，一刀也不假手於人。”

說著，又回頭訓斥那幾個工作人員：“還不道歉？”

那幾個人戰戰兢兢，起身低著頭，說了聲對不起。

老陶繼續和稀泥：“道歉了就行，大家……”

“我不接受道歉。”江楚又一次打斷他，全場就像看一個炸彈引線正在燃燒一樣，空氣裏彌漫著窒息感，偶爾夾雜著一聲咳嗽。

“你們質疑我，否定我都沒有關系！可是你們不該汙蔑我，更不該汙蔑江風導演，汙蔑我們的關系。這樣的道歉，我不接受。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們幾個。”

“江楚！”老陶見她如此不近人情，拿劇組員工撒氣，有些不悅，卻沒想到鐘離臉色登時放了下來。他這才想起來，鐘離是江導手把手帶出來的得意門生，汙蔑江風導演，鐘離比江楚還氣！

果不其然，鐘離當場冷冷地說：“你們出去，以後不用再來了。”

那幾個人工作人員頓時急了，原本以為道個歉，被老板保一下就過去了，沒想到當場把差事給丟了，著急地看著崔媛。

還不等崔媛發話，鐘離先發制人：“媛姐，我對你沒意見，但是汙蔑江導，我要是這麽糊弄過去，以後有什麽臉見他？希望你理解，這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信任。”

崔媛也和江風導演共事過，甚至可以說有今天離不開當初參與江風的電影獲獎。見事已至此，也不可能為了幾個員工去得罪導演和女主角，便對他們說：“你們幾個，回去寫辭職報告，我不敢收你們這樣的人！”

這些年輕人，原本都是崔媛手下剛冒頭的新人，能參與知名影片的工作，若團隊再拿了獎，無疑是給履歷添彩的一筆。將來出去自立門戶，也有個說法。

如今丟了工作，懊悔不已，又氣江楚小題大做，將一點口舌之爭拿到臺面上來說事，有人不忿，出門之前沖江楚喊了一聲：“我等著你坐牢！”

“恐怕你要失望了！”

江楚泰然坐著，翻開劇本，翻到中午結束時那一頁，說：“不好意思，耽誤大家時間，請大家喝奶茶和咖啡。”

說著，玲玲已經把外送的飲品拎了進來，給大家一杯杯放在桌上。

鐘離搖搖頭，覺得她真是虎得很。

這一來，原來那些對她有疑惑的，也都不疑惑了。要不是真被冤枉，哪個罪犯敢這麽堂而皇之地公開說自己的事，還拿這事來大鬧一場。

若真是她犯的事，心理素質也太好了！

會議室氣氛仍有些凝重，大家都只是安靜喝著飲品，誰也不先開口。

老陶剛才幾次三番說話都被打斷，眼下也懶得再去緩和氣氛。鐘離和江楚都在氣頭上，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麽好話來。

還是袁琦，看了看手機說：“咱們開始吧，我待會兒還約了人做臉呢。”

這是她的重場戲，準備了好久。

“好。”江楚看了一眼劇本，沖袁琦點了點頭。

餘嫣嫣（目送客人離開，把大門關上，轉身陰沈著臉）：淩旭，我知道了。

淩旭（眼神閃躲，聲音遲疑）：知道什麽？

餘嫣嫣：我知道，為什麽你最近看起來不一樣了。漂亮了，穿得也好了，頭發都每周保養三次。

淩旭：為什麽？

餘嫣嫣：因為你不要臉。

淩旭：（冷笑）：我怎麽了？

餘嫣嫣：你還裝傻是嗎？你到底是不是朋友？

淩旭：當然。

餘嫣嫣（狠狠推搡淩旭）：那你就不該幹這種下賤事！

淩旭：我憑本事不行嗎？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，生下來就擁有一切！

餘嫣嫣：你是不是嫉妒我？

淩旭：我是羨慕啊！羨慕你，那麽小小一瓶擦臉的，都抵得上我一個月的收入。我跟你認識這麽多年，想要跟你過一樣的日子，平等地說話，過分嗎？

餘嫣嫣：那你就去勾搭我老公？

江楚：你說什麽啊？

餘嫣嫣：有人看到你們一起去酒店。

淩旭（無語地笑）：你以為我睡了你老公啊？

餘嫣嫣：你別告訴我你們去開房打麻將。

淩旭（冷笑）：嫣嫣，別以為誰都跟你似的，把徐天當個天上有地下無的寶貝。

餘嫣嫣：不然呢？你身上這個是從哪兒來的？這是徐天最喜歡的圖案。

淩旭：這是我幫他忙，他還的人情。

餘嫣嫣（氣到大哭）：你還敢否認？要不是跟了他，他好端端送你禮物幹什麽？你渾身還有什麽是他給你買的？這件是嗎？（上手撕扯）

淩旭：餘嫣嫣！你腦子放清楚一點。

餘嫣嫣：我不！他跟誰都行，就是你不行！你忘了我是怎麽幫你的了？我給你介紹工作，拿錢給你應急，把自己的東西送給你用，原來……原來我養了一匹白眼狼！我要報警，告你入室盜竊！

淩旭：好啊，你報啊。最好把你的寶貝老公一起弄到牢裏去！

餘嫣嫣：你說什麽？

淩旭：你還不知道吧，徐天早就把家裏輸得精光了！你現在，之所以還能過著這麽闊的日子，是因為他一直在利用我，幹走私的勾當。

餘嫣嫣：你胡說！

淩旭：我們的生意做得可大了！ 你不是說我日子過的好了嗎？對！我的日子就是這麽過好的。你的衣服，我的衣服，都是用同樣的錢買的！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大吼大叫！

餘嫣嫣：我不信！我不信！他一直在公司，他怎麽可能……

淩旭：他那麽體面，你這麽體面，這種事當然明面上不能去了，這不就需要我了？

餘嫣嫣：你們怎麽能一起瞞著我幹這些事呢！

淩旭：你就知足吧，你家這只賭鬼，還有點良心，顧著你的好日子。不像我家那個已經喪心病狂，居然動了殺我騙保的心。人都死了，還給我留下一堆債。我要不是走上這條路，指不定給剁了幾根手指呢！嫣嫣，你能想象那種日子嗎？沒有手指的日子……手機都刷不了！

餘嫣嫣：你們真的只是一起幹這些事嗎？你們沒有……

淩旭：沒有，我幹再多傷天害理的事，也不會傷天害理到你頭上。

餘嫣嫣：你發誓，如果你背叛我，喜歡徐天，出門就被撞死！

淩旭（嘆了口氣）：如果我背叛你，讓我出門就被撞死。

餘嫣嫣：你漏了一句……你是故意的！你喜歡他？

淩旭：如果我喜歡徐天，就讓我出門被車撞死。

餘嫣嫣：淩旭……我再信你一次。等徐天回來，你幫我勸他停手。用賺的錢正經做些投資，不比一直幹違法的勾當強些？

淩旭：他不會聽的。瞞了你這麽多年，今天我跟你漏了底，他只怕是要恨死我。你怎麽跟他吵也是枕邊人，我算什麽？沒資格講話。

餘嫣嫣：你是不想罷手吧？

淩旭：不是不想，是不能。入了這行，還想金盆洗手？你太天真了。嫣嫣，什麽都不要說，蒙著眼睛跟以前一樣過。不然你的好日子就到頭了！

一口氣念完整場戲，江楚趕緊喝了一口奶茶，潤潤喉，不覺背心已經沁出一層冷汗。對面的袁琦，把塑料杯捏的嘩嘩響。

寫在紙面的對話，經不同的人念出來，居然可以出現如此巨大的反差效果。這是在場其餘人的共同感受：袁琦的臺詞接受過科班訓練，在如今年輕演員裏算不錯了，但這場對話裏，完全被江楚吊打。

方才沈浸在臺詞中，袁琦還沒有旁觀者的直觀感受，她朝身後坐著的一個中年女人示意了一下，對方便舉手說：“導演，我覺得於嫣嫣的臺詞寫得不夠有力度。”

鐘離掃了一眼這邊，問：“這位是？”

“這是我的編劇助理，幫我梳理劇本，了解劇情的。”袁琦光明正大。

“你還真是人馬充足，準備充分啊。”鐘離笑道，又問：“你們想改臺詞？”

那位編劇助理便接道：“鐘導，我把於嫣嫣的臺詞重寫了一遍，大意不變，您可以看看嗎？”

老陶回過頭暗暗沖鐘離挑了下眉，這個袁大小姐還真是早有準備，當在自家投資的劇裏，可以隨便改劇本？

估計要被鐘離罵死。

誰想到，鐘離不僅沒發火，還接過去，把這段修改後的內容瀏覽了一下，對江楚說：“你的詞不變，跟她再對一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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